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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前半生小說凌玲結(jié)局

時間:2021-05-20 15:06:30 書籍 我要投稿

我的前半生小說凌玲結(jié)局

  最近熱播的電視劇《我的前半生》改編自亦舒小說《我的前半生》,劇中小三引發(fā)爭議。下面為大家?guī)砦业那鞍肷≌f凌玲結(jié)局,快來看看吧。

我的前半生小說凌玲結(jié)局

  我的前半生凌玲結(jié)局:

  在劇中由吳越飾演的凌玲,是羅子君陳俊生丈夫的手下的下屬,于是她的出現(xiàn)使得,羅子君的生活發(fā)生質(zhì)變。

  陳俊生在被追問,凌玲的情感歸宿時,則是表現(xiàn)出非常慌張的情緒。他則是表示他要跟別人結(jié)婚了,而且臉部表情一臉不屑之感。再后來兩人情感發(fā)生偏駁,就此兩人離婚作為結(jié)束。隨后,根據(jù)預告,陳俊生則是開車接送凌玲和其兒子,就此被羅子君看到了之后,整個人設(shè)跌得粉碎。按照這樣的劇情發(fā)展,其實陳俊生情感已經(jīng)非常明顯了。

  而之前凌玲離婚所帶的兒子冷佳清,原本因為父母離異,性格孤僻冷淡,開始時候不接受俊生,后來慢慢接受了俊生。就是可以看到,非常明顯的情感走勢了。其實剛一開始凌玲對陳俊生并無其他想法,當然也未想過要介入別人的情感生活,但是后來隨著陳俊生對婚姻的倦怠,就此凌玲的出現(xiàn)給予他很大的沖擊。

  小編猜測,陳俊生最后是和凌玲在一起了。

  小說結(jié)局原文:

  隔了約半小時,老張忽然問:“他是否英俊?”

  我一怔,“誰?呵,他?很英俊,有極佳的氣質(zhì)!

  老張說;“奇怪,我還以為這一類男人已瀕臨絕種,竟叫你遇上,哪里來的運氣!

  “唐晶亦遇到莫家謙!蔽铱棺h說。

  “唐晶的條件好過你多多,子君,相信你也得承認!

  我說“我們改變話題吧,有進展我再告訴你!

  “你會結(jié)婚,我有預感,你會同他結(jié)婚!

  我緊張起來,“老張,不知怎地,我也有這個感覺,我認為我會結(jié)婚!

  “藝術(shù)家的第六感覺是厲害一點!彼哉Z。

  我不敢說出來,我其實不想結(jié)婚,我只希望身邊有一個支持我、愛護我的男人,我們相依為命,但互不侵犯,永遠維持朋友及愛侶之間的一層關(guān)系。

  天下恐怕沒有這么理想的營生,但我又不敢放棄他,所以只好結(jié)婚。

  曹禹的《日出》中,陳白露有這樣的對白:“好好的一個男人,把他逼成丈夫,總有點不忍!

  但是三十六歲的女人已經(jīng)沒有太多路可供選擇。

  結(jié)婚還是比較理想的下場。

  我不是浪漫型的女人,如果綿綿無絕期地跟一個男人同居 ,我會神經(jīng)衰弱,引致臉皮打皺。

  “結(jié)了婚,我就失去你,子君!崩蠌埻锵У卣f。

  “怎么會?”

  我說:“我一定會做事,我受過一次教訓,女人經(jīng)濟不獨立是不行的!

  “他那種人家,怎么會放你出來對著一個不男不女的所謂藝術(shù)家捏泥巴?”老張沮喪地說。

  我震驚:“老張,不可妄自菲薄!

  “你們這些女人,自一座華廈出來,略吃點苦,又被另一個白色騎士接去享福。”

  我大笑起來,“聽,誰在講這種天真話?白色騎士,哈哈哈,我這個年紀,別在馬上摔下來跌斷老骨頭才好。”

  “我要失去你了!彼麤]頭沒腦地重復這句話。

  翟君在炎熱的天氣下與我約會。

  他不喜困在室內(nèi),我們常常去到一些莫名奇妙的地方,像市政局轄下管理的小公園。大太陽,渾身汗,他給我遞過來一罐微溫 的啤灑,也不說什么話,就在樹蔭下干坐著,從某一個角度來說,是非常夠情調(diào)的,在我們身邊的都是穿白色校服的少男少女,我們倆老顯得非常突出非凡。

  信不信由人,感情還是培養(yǎng)出來了,公園草地長,飛蚊叮人,我忍不住就在小腿上拍打,“啪啪”連聲,為對白打拍子,增加情趣。

  我覺得很享受,但不十分投入,有時很覺好笑,照說成年男女交往不是這樣的,應該理智與肉的欲望并重,心意一決定就相擁上床 才是。

  不過我們沒有這樣做。

  三五次約會之后,我肯定他沒有見其他的女子,非常窩心,便緩緩訴說心事,他“嗯、嗯”地聆聽,很有耐心,但對于他,我一無所知。

  我亦不想知道。

  一天早上,我起床 梳頭,對牢亮光,忽然瞥到鬢角有一根白發(fā),我以為是反光,仔細一瞧,果然是白發(fā),心頭狂跳,連忙挑出拔下,可不是。

  雪白亮晶白頭至尾的一根白發(fā)!

  我的心像是忽然停頓下來。我顫巍巍地站起來,不知如何是好,完了,白頭發(fā),什么都沒做,頭發(fā)已經(jīng)白了。

  我該怎么辦?拔下所有白發(fā)?染黑?抑或剪短?

  過半晌,我聽得自己吟道:“多情應笑我,早生華發(fā)!

  我伏在桌面上“咕咕”笑起來。

  尚有什么可說的?頭發(fā)都白了。

  翟君的白發(fā)看上去多么美觀,男人始終占盡優(yōu)勢。

  后來當他建議要到山頂舊咖啡廳去的時候,我就沒有反對。

  在我眼中,他顯得更可貴。

  頭發(fā)沒有白之前,不會有這種感覺。

  我們相對喝許多啤酒。

  天漸漸下起雨來,把我們留在咖啡座近落地長窗的位置上。

  露天的竹架長有紫藤,葉子經(jīng)雨水洗滌后青翠欲滴,花是玫瑰紅的,更襯得瑰麗。

  另一邊是水塘,驟眼望去,儼然一派水連天的煙雨景色。

  我笑說:“不多久之前,他們這里還有佩蒂蓓藝的唱片‘田納西華爾滋’,把整個情調(diào)帶回五十年代去!

  翟君默默點頭,“我以前也來過這里,大學時期同女生約會,此處是理想之處!

  “女同學呢?”

  “老了。大概忙著挑女婿!彼茔皭潱爱斈曩u物會中的小尤物小美女,如今又老又胖!

  我又將蘇東坡的詞抖將出來,“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發(fā)如霜,”我加一句,“我相信你還是老樣子。”

  “你瞧我的皺紋。”他有點無奈,“爹媽都說我非常滄桑!

  我無言。

  整個餐廳只剩下我們兩人。

  他忽然把大手放在我手上。

  “你沒有留長指甲!钡跃f。

  “不行呵,你也知道我現(xiàn)在做這一行……”我沒有把手縮回來。

  他的手很溫暖,很溫暖。

  “結(jié)婚,是很復雜的一件事嗎?”他淡淡地帶起。

  我有點緊張,又有點悲哀,這一刻終于來臨,但我并沒有太快樂,我只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

  我說:“未必,豐儉由人!

  呵,我真佩服自己,到這種關(guān)頭還可以揮灑自如地說笑。

  他點點頭,半晌沒有下文。

  翟君這人是這樣的,思考的時候比說話的時候多。

  又過很久很久,雨漸漸止住,他說:“走吧!

  我便與他站起身就走。

  他終于提起婚事。

  我并不覺得有第二個春天來臨,但我會得到個歸宿。

  緊張逐漸過去,我覺得一點點高興,漸漸這點高興就像一滴墨滴入水中,慢慢擴大,一碗水就變成淡黑色,淡黑,不是濃黑。

  我現(xiàn)在的快樂,也就止于此。

  消息很快傳開。

  子群詫異地問:“姐,你在行蜜運。”

  “誰說的?”我不想承認,萬一不成,也不必難下臺。

  “姜太太。”

  “誰是姜太太?”我莫名其妙,這些神秘的包打聽。

  “同姜先生離了婚的姜太太!弊尤赫f,“那個愛穿燈籠褲的老女人!

  “你說她老?恐怕她不承認!蔽矣浧饋砹。

  “也許只有三十多歲,但卻老給我一種住家風范,”子群笑,“你是不是在蜜運嘛。”

  我搶著問:“這個姜太太怎么說?”

  “他說看見你跟一個男人看電影,親密得很,跑來問我,我說不知道!

  “姜太太以為我不肯透露,便朝我道:維朗妮嘉,如果史醫(yī)生太太還嫁得掉,我應該沒問題,是不是?”

  子群一臉笑容。我想到姜太太穿著燈籠褲,背著金色小手袋的模樣,忍不住伏在桌上笑得嗆咳。

  我抬起頭來,“她以為我跟她條件相彷,我如有男友,她也能有人追!

  子君點點頭,“不錯!

  我問:“那為什么伊莉莎白泰勒嫁過七次,有些女人一世做老姑婆?”

  “你問她去!

  “我比姜太太可愛得多了!蔽铱鋸埖刈鱾神氣狀。

  子群也湊趣地說:“誰有膽子把你們兩個人的名字一塊兒念?”

  我還在琢磨這個女人的話。

  子群:“你別說說就說到別處去,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?”

  “真的,我們還在走的階段。”

  子群跳起來,“真的?人品怎么樣?”

  “一等一。”

  “嘩,身家清白?職業(yè)高貴?”

  “然。”

  “幾時讓我們見見?”

  “十劃還沒有一撇,見什么?”

  “你們到什么階段?”

  我仰起頭想一想,“喝啤酒的階段。”

  “當心變?yōu)樾值芙忝?”

  我笑一笑。

  “他知道你的事?”又來了。

  “是安兒介紹我們認識的,你說他知不知道?”

  “安兒,越來越糊涂!

  于是我將來龍去脈說一遍。

  子群張大嘴:“奇遇奇遇,姻緣前定!

  我說:“我還沒嫁過去呢。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在爹媽面前提起,還有大哥大嫂,反正嫁得掉大家坐下來打牙祭有頓吃!

  “請他們吃?他們不配!弊尤亨僮欤叭苏l沒有高低起落,就咱們一家特別勢利。”

  我沉默一會兒,“也許我在得意的時候頗有小人躊躇滿志之態(tài),得罪人。”

  “姐,你怎么把一切事都攬上身?”她有點不忍道。

  “哎,我特別喜歡別出心裁,獨樹一幟,我不姓賴,凡事都是我自己學藝不精;老公跑掉,我學藝不精,與人無尤;家人瞧不起我,亦是我學藝不精,不討人喜歡。”

  子群不搭腔。

  我嘆口氣。

  她說:“你要把他抓緊!

  “我有多大的力氣,能把他抓住?也得?巷嬎,所以像姜太太之流,也未免將自己估價太高,女人到我們這個階段,被動多過主動,要不就人到無求,品格高尚的做老始婆!

  “哪來這許多牢騷!弊尤盒。

  “這年頭,要男人娶你,還是不容易啊。”我感觸。

  “老姐,我看好你,你努力一下,絕無問題!彼龜D擠眼睛。

  “你少同我嬉皮笑臉的,我剝你皮!

  結(jié)婚吧,出盡一口烏氣,免得姜太太之流老想與我平身。許到時她又說:子君居然嫁掉,那咱們也有希望。

  悠悠人口,如何堵得住?讓她高興一下吧,我不應吝嗇,助人為快樂之本。

  因翟君垂青的緣故,我恢復自信,容光煥發(fā),人們一直說:女人在戀愛中到底不一樣。不不,完全不是這回事,完全與戀愛無關(guān),不知如何會有這種訛傳。

  就像人們對愛情的看法錯了好幾個世紀,愛情是甜蜜的`。他們說:每個人一生之中至少應當愛一次。我的看法略有出入,愛情是一場不幸的瘟疫,終身不遇方值得慶幸。

  結(jié)婚與戀愛毫無關(guān)系,人們老以為戀愛成熟后便自然而然的結(jié)婚,卻不知結(jié)婚只是一種生活方式,人人可以結(jié)婚,簡單得很。

  愛情……完全是另外一回事。

  只有在言情小說中,男男女女遇上,沒頭沒腦地相愛,至今我想破了頭,也不懂得黃蓉如何愛上郭靖。

  我之容光煥發(fā),由一種勝利的快樂感覺所引起:仍然有人欣賞我,我不寂寞,我有了寄托。

  把感情分析得這么纖毫畢現(xiàn),實在太沒意思,我也希望我可以說:我在戀愛。

  很快我就摸熟翟君的脾氣以及生活上的細節(jié)。

  大致上我們兩人也有相同的地方。譬如說年齡相仿,都不計較吃,比較愛靜,選淡雅的素色來穿,喜閱小說,早睡等。

  他待人比我更冷淡。

  我自唐晶走后,只余老張,他呢,全無交際。

  問他如何可以做得到。他說:“人家請我吃飯,我不去,我又永遠不請人家吃飯!

  我笑,說穿了不外如此簡單。坊間有不少經(jīng)紀人之類,晚晚告訴妻兒他有推不掉的應酬,益發(fā)顯得滑稽。

  每隔三五天,子群就來追問:“你們要拉天窗了沒有?到底拖什么?成年人三言兩語,一拍即合,難道還要約在冰室內(nèi)叫一杯冰淇淋蘇打用兩根吸管額頭頂著額頭對飲不成?我嘴巴癢極,就快熬不住,要把你這大喜的訊息泄漏出去。

  “使不得使不得!蔽疫B忙說。

  “左右不過是告訴爹媽,為什么不呢,讓他們高興一下。”

  “他們從來沒有代我高興過,請問此刻又如何會高興得起來?”

  “也許知道你的喜事,會對你改觀!弊尤赫f。

  “我不管他們想什么!

  子群還是喜孜孜地去告訴父母。

  兩老的反應相當別出心裁,我與子群都沒有料到。

  老母說:“又結(jié)婚?”頓時板起臉:“對方是個什么人?她現(xiàn)在不是頂好?史家還很眷顧她,莫弄得駝子跌跤,兩頭不著。一會兒又得生孩子,一大堆兒女不同姓氏,太新鮮的事,我們適應不來!

  子群很生氣,跑來向我訴苦。

  我說:“是不是?現(xiàn)在你成為小人,到處講是非。”

  “她怎么可以說這種話?你是她親生女兒呀!

  “你問我,我問誰?”我不在乎。

  “你對他們一向不錯,那時候要什么都叫你跟史涓生磨。”

  那時候……現(xiàn)在再有機會,我也不會一面倒,女人對娘家的癡心要適可而止。

  “老娘還說些什么呢?”我問

  “叫你抓緊他的錢!

  “我一向沒這個本事!

  “他有沒有錢?”

  “不知道!

  “看情形?”

  “不太會有!

  “姐姐——”

  “我知道你要說些什么,我目前的情況我自己最了解!蔽倚,“不勞大家操心!

  “你很快樂?”子群問道。

  女人最享受是這一段時光,責任尚未上身,身邊又有個可靠的人。

  我引翟君為榮,無論在什么場合遇到熟人,都把他介紹出來,我盡量做得含蓄,希望不會引起反感。

  我偷偷地跟翟君說:“拿你來炫耀!

  他答:“我的榮幸!

  到第三個月的時候,他便安排我見他的父母。

  兩老無異是老派人,卻不尋常的慈祥及明理。一句閑話都不問,對于我的學歷、職業(yè)、背景、年齡一言不提,處處傳達出“只要兒子歡喜,我們也喜歡”的訊息,我深深感動,突然有種圖報知遇之恩的沖動。

  見完爹媽我倆找了間咖啡館吃蛋糕,剛坐下,有人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,我直覺的反應便是拂開那只手,且不管是男是女。接著抬頭一看,是可林鐘斯,我更是怒形于色地瞪著他。

  可林鐘斯尷尬地呆一會兒,忽然說:“對不起,我認錯人了!

  翟君略為提高聲音:“下次看仔細些!

  可林鐘斯欠欠身離開。

  我連忙分辯,“這個人……”

  翟君打斷我道:“不要再去說他!

  我沉默一會兒,“我以前的事……”

  他連忙說:“誰關(guān)心呢?”

  衷心感動之余,鼻子有些微發(fā)酸,尚不忘耍嘴皮子,“以前我拿過諾貝爾獎呢,也不關(guān)心?”

  他側(cè)側(cè)頭,“對不起,一視同仁,作不得數(shù),明年請再努力!

  我大笑起來,笑出眼淚。

  第二天可林鐘斯打電話來,被我臭罵一頓。

  “干嗎動手動腳,人人搭我肩膀,我豈不是累得發(fā)酸?大庭廣眾之間,你故意曖暖昧昧的,想引起誰的誤會?你這個長毛鬼,下次再不檢點,我召警拉你!

  隔很久他才有反應,他說:“你很重視他!

  “牛頭不對馬嘴。”

  “看得出你在乎極了!

  我不響。

  “所以連老朋友也一筆勾銷,”他嘆口氣,“對他,你是認真的。”

  我仍然不出聲。

  “他們都說你已經(jīng)找到對象,我還不信,親眼看到你對他傾心的模樣……”可林鐘斯說。

  是,他說得對,我對翟君是傾心的。他的性格全屬光明面,可說是幾乎沒有缺點,我對他沒有懷疑。

  “他比我好多了!

  我愕然,“什么?”

  “他勝我十倍,敗在此人手中,我心服口服!

  聽見可林鐘斯稱贊翟君,我歡喜得笑出來,嘴巴尚不饒他,“要你服?聽在別人耳中,還以為我跟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”

  鐘斯說,“小女人得志!

  我收斂笑容,“可林,祝我幸福!

  “我衷心祝你幸福!边@外國人有他可愛之處。

  “從此鐘郎是陌路!彼嘈φf。

  “咦,你打哪兒學來這一句中文?”

  “再見,子君,祝福!

  “再見,可林,你也一樣!

  這個階段最快意,我不知翟的缺點,他也不知我的弊端,大家眼中的對方,都是人中之杰。每天裝扮好了才見面,說說笑笑的純娛樂,到傍晚一聲再見,互不拖欠,假如我們能夠生生世世的這般過日子,倒也是神仙眷屬。

  老張恐嚇我,“但不久你就要為他打整衣服、放洗澡水、做早餐、赴宴,與他家里那些老人打交道,擔心他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,順帶留神有沒有小妞猴住他,你怕不怕,子君!

  我很坦白,“怕。”

  “你別說,子君,獨身有獨身的好!

  “然,不過都是小道,結(jié)婚算是最得體的制度。”

  “雖千萬人,吾往矣?”

  “有什么辦法?”我言若有憾。

  “心里還是很樂意,是不是?”

  我側(cè)著頭想一想,“為他……是很值得的!

  “我倒真想見一見這個人。”

  “一會兒他來接我!

  “嘖嘖嘖,到底不一樣!崩蠌堈{(diào)笑我,“有人接送了,你那輛破車也可以報銷。”

  我也笑,“早知如此,我也不必千辛萬苦地去考車牌。真是的,見到考官,雙腿直抖,太不爭氣!

  老張凝視我,“子君,你的神氣,猶如一個小孩子般,一切創(chuàng)傷無痕無恨。”

  “是的,據(jù)說這是我最大的優(yōu)點,”我拉拉面頰的肉,“皮厚,什么都裝作沒發(fā)生過。端張椅子,自己蹬蹬蹬地下臺來了,管你們說些什么!

  老張翹起大拇指,一聲“好”未出口,大門就響起“篤篤”。

  我飛快地去開門,“來了!

  老張沒好氣,“好一只依人小鳥!

  翟君進來,我同他們介紹。

  老張一眼就接受了他。

  事后他說,“因他有種高貴的氣質(zhì),不錯的男人!

  我說:“即使你說他錯,恐怕我亦得嫁他!

  張白我一眼。

  “這是本世紀女人最大最好的機會!蔽矣悬c夸張。

  “是嗎,”老張不服氣,“那么辛普林太太呢?”

  “我比她快樂。”我搶答。

  過半晌,老張點點頭。

  在這次見面中,翟君參觀我的工作環(huán)境,他想看我的“作品”,我漲紅臉。無論如何不肯取出,他一笑置之。老張異常生氣,“又不是見不得人。”他罵我。

  老張又向翟君要人,“每星期三個下午,保證她六時前離開這兒。我實在需要這個女人幫手,你如果讓她坐在家里,太多空間,難保她不胡思亂想。”

  翟君但笑不語。

  老張又悄悄同我說:“高手,投石問路,那石子擲向他,影蹤全無,難測深淺,你不怕?你知道他心中想什么?”

  我莞爾,“我根本不要知道他想些什么,知道才可怕呢?”

  從老張家出來,翟君說:“子君,我們結(jié)婚如何?”

  這句話我等了很久,耳朵仿佛已聽過多次,如今他真的說出來,卻有點不真實的感覺。

  我緩緩問:“你想清楚了?”

  他詫異地說:“當然!

  “其實外頭有很多十八二十二的女孩子等著嫁你這樣的人材。”

  他微笑,“這我早二十年已經(jīng)知道!

  我緊張地說:“那么讓我們結(jié)婚吧,越快越好!”

  真平淡。

  愛情小說中的愛情都不是這樣的。

  然而這么平凡的經(jīng)過,在旁人嘴里,也成為傳奇。

  大嫂來看我,三年來頭一次,什么也沒說,單對這頭婚事嘖嘖稱奇。

  “……當然你是漂亮的,子君,但到底本港漂亮的女人仍有三十萬名之多,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,女兒作冰人!彼喜粩n嘴,“我早跟大囡二囡說,你那兩個姑姑,本事都一等一,要學她們一成功夫,也就受用不盡,可惜呀,她們都是大忙人,一年也不見到她們一次,沒時間來指點你們一、二……!

  我打斷她,“大嫂越發(fā)風趣了。”

  “我們當然是盼望你好,子君!

  “這我也明白!蔽蚁嘈潘。

  隔一會兒她問:“他家里有沒有錢?”

  “我也想知道,可是如何著手調(diào)查呢?”我笑,“難道指著翟老先生喝問一聲:‘喂,從實招來,你們家中到底有資產(chǎn)若干,是否皆歸子孫門下?’”

  大嫂不悅,“子君,你才越來越風趣!

  “對不起!

  大嫂隨即羨慕地說:“子君,你真本事……還生不生孩子?”

  “我們沒有談及這個問題!

  “喔,什么都在婚前談妥比較好!彼嫖。

  我笑,“談妥就結(jié)不成婚,凡事要快刀斬亂麻!

  “你是專家,你應當懂得!

  專家,我哈哈大笑起來,結(jié)婚專家,我。

  大嫂被我弄得很尷尬。

  子群在一旁白我一眼,“姐姐可不是樂開懷了,無端嘻哈大笑,當心變作十三點。”

  如果唐晶在,她會知道,大笑百分之九十的用途是用來遮丑。

  我懷念唐晶。

  深夜的時候,算準鐘數(shù),撥電話給她。

  她來接電話。

  我喜悅地叫,“唐晶!

  “是子君?”她不相信,“太破費,有事何不寫信?”

  我將我最近的遭遇同她說一遍。

  “有什么感想?”我問。

  “太破費了,花掉數(shù)百元電話費!彼募怃J不減當年,給我來一招牛頭不對馬嘴。

  “唐晶,你覺得怎么樣?””子君,以你這般人才,抱定心思要再婚,不過是遲早問題,在某一個范圍之內(nèi),你我是人盡可夫的,咱們又不談戀愛,一切從簡,我對這件事沒有什么感想,但你可以料到當年我嫁莫氏的心情,你始終怪我不提早告訴你,事實上我真的認為不值得張揚!

  “一般女人覺得我們運氣奇佳!

  唐晶說:“我卻覺得她們條件奇差!

  我笑。

  “你快樂?”她問。

  “不,不是快樂,而是一種安全感——我又回到原來的位置,以前一切可以當作沒有發(fā)生過!

  我說:“像小時候跟大人逛年宵市場,五光十色之余,忽然與大人失散,彷徨凄迷,大驚失色,但終于又被他們認領(lǐng)到,帶著回家,當中經(jīng)過些什么,不再重要。迷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,場內(nèi)再彩色繽紛,又怎么可以逛足一輩子。我不管了,只要回到干地上,安全地過日子,我不再苛求,快樂是太復雜的事,我亦不敢說我不快樂!蔽疫煅,“你明白嗎?”

  唐晶沉默一會兒,“你想得太多,子君!

  “這幾年來,空閑的時候比較多,非常自我膨漲!

  “你是應當高興的,找到個匹配的人也不容易!

  “你呢?”

  “挺著大肚子,很疲累,明知做人不外如此,還要生孩子,內(nèi)疚之余,精神痛苦。”她高聲笑。

  我默然。

  “該掛電話了!

  我們道別。

  即使是結(jié)婚專家,也還得打點細節(jié),至少要買件比較合理整齊的禮服。我走頭無路,只好跑去做套旗袍,旗袍這種衣服真是中國女性的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,無論什么場合都適用,你讓我學辜玲玲那般戴了白紗穿了件短袖白裙再婚,我實在沒這個勇氣,別人的肉酸不要緊,我可以說他們妒忌,我只怕自己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,掃起來麻煩。

  我參觀了翟君在香港的房子,覺得很寬大又理想潔凈,半新舊,裝修簡單含蓄,完全沒有任何嚕蘇的東西,一個鐘點女傭把雜物收拾得好不整齊。

  我表示很滿意,帶支牙刷就可以住進去。

  現(xiàn)在我也沒有原則可言,性格彈性很強,能屈能伸,只要不觸犯到我的自尊,一切可以商量。

  我們決定旅行結(jié)婚。

  試新衣的時候,翟君很驚喜:“多么美麗的旗袍!”他說。

  回想起嫁涓生時的慌忙、排場、紛亂、無聊、熱鬧,現(xiàn)在能寧靜又溫 馨。

  張允信的朋友小蔡說:每個人都應該結(jié)兩次婚。一次在很年輕的時候,另一次在中年。少年時不結(jié)一次,中年那次就不會學乖,天下沒有不努力而美滿的婚姻,他說,所以要爭取經(jīng)驗。

  他當然是說笑,但夸張之余,也有真理。

  涓生要送我結(jié)婚禮物,使我尷尬。

  我不是一個新潮的人,這種大方我接受不了。

  涓生忽然說:“有什么關(guān)系?你知道嗎?狄波拉嫁謝賢的時候,何某送過去一套萬余元的銀器,親自往連卡佛挑了又挑!崩碇睔鈮选

  我既好氣又好笑,這種影視界的小道消息,他無異是從辜玲玲那處得來,如今史涓生醫(yī)生的視平線大開,談吐再也不比從前。

  “是嗎?那么你有沒有打算到連卡佛去為我挑禮物?”

  他卻說:“子君,你能夠再結(jié)婚,我心頭放下一塊大石!

  “是的。”我會心微笑,“免得贍養(yǎng)費越來越貴!

  “我不是這個意思!彼粣偅昂伪亻_這種玩笑!

  “是,我運氣特別好,照說我今年只有二十二歲,嫁到這么一個人,也應滿足!

  “聽說他是個人才!

  “是!

  “比我——如何?”涓生忽然孩子氣地問。

  “比你好!蔽也豢蜌獾卮稹

  “你此刻自然這么說。”他大受刺激。

  “我很公道。他的性格比你強,他知道他在做什么,而你從來不知道。”

  他沉默。

  過一會兒他問:“你可愛他?”

  “愛有很多種,自然,自然我愛他!

  涓生長嘆一聲,“平兒要見你。還有,我把你的……消息報告安兒了,她很替你高興!

  “有勞閣下。”我說。

  “你心情確是大好了!

  “不要這么說,人要知足,現(xiàn)在我什么都有,仿佛是可以振作起來,好好向前走!

  他無言,換了我是他,我也不會再說話,是他一拳打在我的臉上,使我眉青鼻腫,血污地倒在泥地中,但我站起來,掙扎著沖洗干凈,換上了新衣,厚著面皮活下來,等到今天的機會。

  我并沒有向他耀武揚威今日的“成就”,報復?最佳的報復不是仇恨,而是打心底發(fā)出的冷淡,干嘛花力氣去恨一個不相干的人,過去的事不必再提。

  奇怪的是史涓生見我不念舊惡,往往拉住我絮絮而談,當我是老朋友。他真相信,我不記恨,一貫的遲鈍?

  與平兒的一席話使我心酸。

  “爸爸說你要結(jié)婚,媽媽!

  他明澈的眼睛凝視我,像是要看穿我的心。

  兩年來,他長高許多,已不是可以一把擁在懷里的孩子。

  我說:“是。”

  “你說過,媽媽,你是不會結(jié)婚的。”

  “是!蔽矣悬c慚愧,那時真不該把話說死,什么事都有發(fā)生的機會。

  “為什么又結(jié)婚?”

  我無法作答,把心一橫,當他是個大人,說出心里要說的話:“因為他是一個很好的人,所以決定嫁給他!

  平兒點點頭:“與他結(jié)婚,是不是你會比現(xiàn)在開心?”

  “是的!

  我覺得平兒的問題有理之極,比若干大人(母親、大嫂、涓生)的話更玲瓏直接。

  “他會不會對你好?”平兒又問道。

  “會的!蔽腋袆。

  鼻子發(fā)酸,眼淚奪眶而出,用手帕接住。

  “那么你就比較不那么寂寞。”平兒說。

  我哽咽中帶訝異,“你——你知道媽媽寂寞?”

  “我猜想是。”平兒說,“你常常一個人坐著,不說什么,亦沒有笑容!

  “我以為你已經(jīng)不再愛媽媽了!蔽业臏I水如泉涌出。

  真沒想到小兒竟暗暗留意我的舉止。

  “我會見到他嗎?”平兒問。

  “不會,沒有必要!蔽艺f。

  “奶奶很不高興,”他說,“但姐姐寫信給我,她說我們應當為媽媽慶幸。”

  我更加淚如雨下。要命,怎么搞的,止都止不住。

  接著平兒忽然取過我手中的布帕,替我擦眼淚。這個大頭寶,竟然長大成人,懂得安慰母親!不久之前,他天天上幼兒班,尚要我拉他起床,拍打香面孔講故事后才肯上學,今日他居然替我擦干眼淚。

  平安兩兒,是我畢生成就。

  我直哭到傍晚,眼睛腫得核桃般。翟君一貫地幽默,見到便說:“不用問,一定是灰塵吹到眼睛里去了!

  我倆剛上飛機,一找到座位,就埋頭苦睡。迷糊中我覺得翟君輕輕拉拉毛氈,蓋在我身上。

  我心一陣溫暖,一般丈夫都會如此為妻子服務,我心安理得地睡著,一個夢都沒有。

  醒來時空中小姐在派桔子水,我擺擺手勢示意她別吵醒翟君,她會心地離開。

  我朝自己微笑,伸一伸酸軟的腰,欣賞一下左右無名指上的白金結(jié)婚環(huán),簡直不能相信的好運氣,如此理想地便結(jié)束了我的前半生生涯。至于我的后半生……誰會有興趣呢,每個老太太的生涯都幾乎一模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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